Un heureux hasard

• 第六十七篇


• 秋

傅菁午觉起来时发现凉飕飕的，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带吴宣仪看看邵阳的枫叶。

风叉着腰走着，雨蹦蹦跳跳地，好像，秋天它吧，就这样真的来了。

晚饭前，傅菁趁爸妈在厨房忙，悄悄拉着吴宣仪跑下楼，啥也不说，只是一股脑儿地往外面跑。在她们经过的时候，楼道里的廊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，家家户户那些佳肴挤出来的香气好像也在不甘示弱，硬是仰起头来把整个身子挡在了廊灯的面前。

每年的这个时候，果然太阳就越发不见人影儿。

出去居民楼后，傅菁深吸了一口气。风，确实已经开始有秋天的味道了。

这样秋天味道的风，温暖不刺骨。凉意还是有，但不浓，关于这些凉意，在裹紧外套和牵紧爱人的选择里，傅菁会下意识地选择后者，毫无考虑，毫无犹豫，毫无缘由。

牵紧爱人，漫无目的地踩着一地落叶，也许是这个秋天在一开始给予的温柔。

傅菁不说，吴宣仪也不问，任由傅菁拉着，推着，牵着。

这又是一个为数不多的某个时刻，吴宣仪希望时间静止。在这个不停转动的世界，总有人儿被琐事扯拉着而片刻不停歇，得某瞬静止的愿望竟好像也开始变成了一种奢侈。不为别的，这段空隙里实现瞬间的自我救赎，能让自己提起对未来的又一期待。吴宣仪此刻的自我救赎，无非就是回握紧傅菁，加一份坚固在她们的以后。

那些心意和爱恋，早就不知埋得有几千尺深。

本以为傅菁会先开口，反倒是吴宣仪开启了话题，

“真想每天都这样牵牵手散散步。”

傅菁步子慢了下来，有点疑惑地反问吴宣仪，

“难道我们不是吗？”

“屁咧，你经常延误，别说散步了，晚饭都难一起吃。”

“不怪我嘛。”

“怪老天！”

“本来就怪老天嘛。”

又是憋屈的撒娇，这一套吴宣仪吃腻了，想换点口味。正巧，前面有一家卖糖炒板栗的，吴宣仪眼睛顿时发亮了起来。

她扯了扯傅菁的风衣，然后指着那家店道，

“呀！！买一份吧？”

傅菁看向她指的方向，犹豫了一下，

“待会回去吃不下饭啦。”

“一起吃嘛。”

想到家里的美味，傅菁摇了摇头，再次否认说，

“我会吃不下的。”

吴宣仪跺了跺脚，然后一边玩弄着傅菁的手指头，一边嘟着嘴说，

“没关系，你跟猪一样，你吃得下的。好嘛，买嘛。”

是谁吃腻了憋屈的撒娇，咋也跟着使上了？女人真是一个复杂的动物。

“吴宣仪！我怀疑你是故意的！”

“你买不买！”

“买就买！但你才跟猪一样！”

都是口是心非，遇见好吃的都跟狼一样扑上去。这不，阿姨马上在锅里翻炒一下，那股糖味惹得吴宣仪片刻都不想等。

“谢谢阿姨。”

傅菁从阿姨手里接过热乎乎的板栗，然后直接拿出一个板栗咬开，再把这个板栗的另一半塞到吴宣仪手上，嘴上叨叨着，

“你一半，我一半，我们是完美的一对。”

“幼稚鬼。”

阿姨炒的火候正正好，板栗又香又新鲜 ，两个人吃得很开心，嘴边有不少栗碎。袋子上的板栗全被吃完了，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傅菁吃的。

有人给繁星取名字，有人给树木花草取名字，也有人给小动物取名字。吴宣仪忽然很想给秋天起个名字，叫小可爱吧，因为秋天真的很可爱，还有香喷喷又甜甜的板栗可以吃！

吃着小栗子，一起在街道上共享无尽的黄昏，这是傅菁和吴宣仪下辈子也想继续的事情。

走着走着，天又暗了些，该回家吃饭了，但两人往回家迈的步子却愈来愈慢。

“记得你之前送我的那本书吗？”

“哪本？”

“王小波那本，飞机上塞给我的那本。”

“噢～怎么啦？”

“给你念一段话。”

“记那么清楚？”

“记忆深刻嘛。”

“我不喜欢安分过什么“日子”，也不喜欢死气白赖地搅在一起。至于结婚不结婚之类的事情我都不爱去想。世俗所谓必不可少的东西我是一件也不要的。还有那个“爱“”欠情“之类，似乎无关紧要。只希望你和我好，互不猜忌，也互不称誉，安如平日，你和我说话像对自己说话一样，我和你说话也像肚子说话一样。”

吴宣仪顿了顿，又开口道，

“怎么看？”

听到吴宣仪询问自己的看法，傅菁不受控制地停下脚步，没有继续往前走，她感觉不能一心二用。傅菁很认真地在想，以至于安静了一小会。突然，她只是重复了王小波的那句话，

“只希望你和我好。”

吴宣仪眨了眨眼，感觉这是她想要的回答。接着，她靠近傅菁，微微踮起脚尖，在傅菁耳边轻语道，

“我爱你。”

吴宣仪的眼睛还未看向傅菁，话音也还在空中，傅菁手上的板栗却忽然晃了晃。简单的“我爱你”三个字击中她而让她慌了神。不是没听见过，没感受到过，但这三个字一来，莫名其妙就让人飘了魂。傅菁突然想起沈从文的那句话，

“你的眼睛还没掉转过来望我，只起了个势，我早就惊乱得同一只听到弹弓弦子响中的小雀了，我是这样怕与你灵魂深处。”

不知怎么地，傅菁无厘头地心动了。

但是心动，本就是个没有原因的存在。

当傅菁回过头看她的时候，吴宣仪正好望向了她。

你现在望向了我，在暮色中望向了我，在我惊慌的眼神中望向了我，在我突如其来的快递心跳中望向了我。我不敢说话，细雨敛起的尘，枫叶挑过的树，让我为之昏厥金黄色的你，都是让我不敢说话的刺客。

你皱了皱眉头，好像在说我有点奇怪，呆愣愣站着，眼神也不聚焦，殊不知这是一个我对你3.1415926535….的心动次数。

我还没恍惚回来，依旧沉醉在你温声对我表达的爱里，我看得见我眼前的一切，我也听得见耳边的一切，但我动弹不得。这时，你突然拉起我的手，猛地往前走，你怕我听不见，声音尤其大声，你说，

“叔叔阿姨等着我们吃饭呢，回家吧。”

然后你自己马上又改了改口，

“不对，爸妈等着我们吃饭！走啦！傅大菁！”

我凝视着你拉着我的背影，嘴角疯狂上扬了起来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，“任四季不断变化，年轮烙印在脸颊，青丝蜕变成白发，在我眼里，你仍然是十七八。”

是的，在我眼里，你仍是十七八，仍是我在飞机上见你的睡眼朦胧。

傅菁看着吴宣仪的眼神动也没动过，毕竟刚才吴宣仪在她心上撒了一抹秋的芬芳。

我拉你出来，你拉我回家，似乎这也是一个默契的循环。

————TBC